不止于技术史、文化史和观念史,宜兴UCCA陶美术馆首展讲了什么?

时间:2025-04-30 15:35:16 来源:艺术中国点击:442


“制陶女将火高高举起”展览现场,UCCA陶美术馆,2025

2025年3月的新展“制陶女将火高高举起”,从主题看显然是点题陶美术馆的在地特色,叙事切入点是谈及“制陶”工艺,并在此基础上将陶引申为文学隐喻上的表达,如“容器”“技术哲学”“女性主体性”等。展览邀请的11位参展艺术家皆为女性,但每个人的叙事视角切入点皆有不同,包括所使用的媒介也不局限于陶土本身,而是将之作为创作议题阐述各自生命中的“空间”与“容器”;策展人的用意又在于将陶器这一物质——“被塑造的容器”转译为“举火的创造者”;正如历史画卷不仅是宏观架构的徐徐展开,也是由每一个曾经鲜活、饱满的个人与源远流传的地方叙事共构的。

“制陶女将火高高举起”展览现场,UCCA陶美术馆,2025

陶美术馆此次展览提出的议题正是基于以上三条路径。策展前言提到路易斯·芒福德在 20世纪 60年代提出“技术即容器”的观点,这是一个极有探讨价值并有着广延性的观点。在芒福德看来,与工具和武器不同,“容器技术”是经常被忽视的一种技术形式。“对于妇女而言,柔软的内在器官是她生命的中心,……在母系氏族社会,新石器时代已经是一个拥有‘容器’工具的显赫时代:除了沟渠、村庄这些巨大的‘容器’以外,这个时代还有石器、陶器、花瓶、广口瓶、缸、蓄水池、箱柜、谷仓、壳仓、房子等等这样一些‘容器’。但是这一时代所具有的独特性和显著性却被现代那些过分强调机械意义上的科技进步的学者们忽视了。”在芒福德看来那里,工具、武器和机器都是男性文化的符号,“容器”则显示出女性文化符号的特征,是有机体和生物学意义上的繁殖则是女性文化的代表。

“制陶女将火高高举起”展览现场,UCCA陶美术馆,2025

尚·布尔乔亚在《物体系》里有过先见之明,他认为技术以其自身的不断演进,有一天会达到“完美的”模仿(Mimesis),而以一个人工制造的智性世界取代自然世界。同时他也转引了路易斯·芒福德在《技术与文明》中的观点:“机械会导致消除人的功能,使得人接近麻木。”面对功能物,人会变得失去功能、不理性、主观,变成一个空洞的形式。

于是,当代艺术的努力就在于某种抵抗,抵抗机械化、程式化、威权化。因此,对物质手工的执着,对材料的敏锐和重组空间的尝试,都是一种不至于让人成为“空洞的容器”的尝试。这也是展览表象层面是“因地制宜”的命题作文,实际还是在探讨一个手工艺、物质、存在空间和人类内在情绪的古老又弥新的议题。同时,当代性对于我们而言,意味着我们共同面临着一些问题和当务之急,一种至关重要的流通,也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存在之锥。

陈安琦,《娩》,2018,瓷土。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而关于身份与地缘的探讨也是当代艺术的常见议题。费亦宁从女性身体出发,涉及“更年期”这一长期被误解和嫌弃的女性人生必经阶段,她以蓬勃盛开的植物造型作为陶瓷部件“嫁接”于同一茎秆,这些植物原型是琉璃莴苣、斗篷草、亚麻等,皆可用于缓解女性更年期不适症状。而“嫁接”后的形态显得扭曲又奇异,就如同历经沧桑之后回溯来时之路,这份记忆究竟是本初,还是有了取舍乃至篡改?如此,我们的语言是否也可以作为一种“容器”,容纳微观的记忆与一代人的经验?

阮家仪,《登录何处》,2023,瓷器、1910至1970年代“香港包装”茶叶盒、1950至1980年代“香港制造”塑料制品、1980至1990年代“中国制造”塑料制品、马达、齿轮和LED灯。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刘慧德的作品则糅合了一些想象中的景观,现场作品《望月者》是一组如小型剧场般的装置作品,陶瓷、钢链、釉,外观上极度抽象化,但从工艺和制造角度看又充满着手工捏塑的痕迹。链条上的小手是具象的,但如同太湖石般的雕塑却隐喻了家庭——《望月者》的灵感正是来自艺术家某一次抬头看见满月的经历,她认为是已故母亲的某种显现。而《猫咪充电觉》这一有点鬼马的作品名是陶土雕塑与声音装置的综合作品,其声音来自刘慧德探望在临终护理机构的母亲时所录下的实地声音,混杂了机器声、人声,还有来自她的家乡澳门的田野录音。于是,作品也不再局限于物理的实体,更是一种多重感官以及多维度时空的连接。

尧波,《物自体:开》《物自体:合》《物自体:立》《物自体:破》,2024,薄胎柴烧。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尧波的创作一直在突破传统陶瓷艺术家的定义,她将烧窑过程视为一种构建社群的方式。如展览中放映的一段小纪录片呈现了她烧制薄胎柴烧的实践过程,由此而知她寄寓作品应承载时间的积淀和情感纽带的牵连,这种基于工艺劳作和人类协同分工的生活方式依然值得回归。尧波的作品,无疑是对“容器型技术”的一则极佳实践阐释。

阿琳 · 舍切特,《山丘是活着的》,2023,釉面陶瓷、涂染硬木和钢材。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依后现代的哲学逻辑,艺术的表达不只传递了创作者个人的情感与意念,也暗示着其“生命空间(life space)”——呈现一个人的过去、现在、未来,及依此时间线为轴心所延展的空间;空间内不是只有自我,还有与他人的互动、他人的影响的反馈。这一理论拓展了一种对技术、文化和城市的生态学视角。由此,群展的意义在于“群星”式共构主议题,并能邀请观众走入作品的情境并反观自身的记忆、经验与情感的波动。

如是,我们再回到陶美术馆的“制陶女将火高高举起”,显然议题不止于展览议题的技术史、文化史和观念史;而展览最终呈现的作品或许只是这一议题的引子,有些话语言尽于此、未尽其详,是个遗憾,也是对未来更多元生态的期待。(图片提供:UCCA陶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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